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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西伏牛山深处村民讲述古法织绸经组图2迎春条

时间:2022年07月21日

豫西伏牛山深处村民讲述古法织绸经(组图)

岳石头的妻子在屋里纺丝

岳石头正在织丝

记者朱长振文图

核心提示丨丝绸之路,大家早已耳熟能详,可对于织绸,却知之不多。豫西伏牛山深处,如今仍有一户村民在采用古法织绸。一个农民,为何能坚持古法织绸至今?他的采桑养蚕经历又会有什么鲜为人知的内幕?连续多日,大河报记者入住岳石头家,和他同吃同住,采桑织绸,探究古丝绸的新变化。

匠人讲述

晨起锄草在桑园

4月24日,农历的三月十八,是一年一度的鲁山西马楼古刹大会,不少摄影爱好者相约到会上去拍些原生态的照片。离西马楼几公里外的瓦屋镇李老庄村,有一户名叫岳石头的村民同样吸引着这些摄影爱好者的目光。

岳石头很忙,他顾不上去赶这个被乡邻们极为重视的古刹大会:“我一不买东西,二不卖东西,所以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桑树园里的草老高了,不敢打农药,只能用人工锄,我都连着锄几早上了。”天还没大亮,骑着电动自行车背着锄头急匆匆往地里赶的岳石头对身边的大河报记者说。

河边坡根,一片碧绿的桑园,与周边灰突突的红薯、花生地形成鲜明对照。“我的这个桑树园也是十几年前才引进的种苗,比我们当地以前种的桑树叶更厚,营养也更丰富,我现在每年都要养四张种子(每张纸上有四万头蚕)的蚕,过了五一之后就该采桑叶了,采桑叶要早上8点前,晚上6点后,这样桑叶的营养才不容易流失。你可能不知道,鲁山丝绸名气可大呢,一种是山丝绸,即用山上放养的柞蚕茧加工而成。另一种是家丝绸,用室内喂养的桑蚕茧抽丝织成,我现在做的就是家丝绸,两种丝绸统称鲁山绸。相比而言,家丝绸加工难度更大、质量更好,鲁山的家丝绸曾在1914年的万国博览会上获过金奖呢。”岳石头一边锄草一边讲述鲁山绸的来历。

岳石头的织绸技艺是家传的,他爷爷在解放前被抓壮丁、奶奶投井身亡。为了糊口,他的父亲岳玉松8岁时就到一家加工家丝绸的大户人家当学徒。开始几年给人家扫地、抱孩子,后来年龄大了学缫丝、络丝、上机织丝。后来,岳玉松学会了生产家丝绸的全部手艺。主人看他踏实肯干,让他当了师傅。

新中国成立后,岳玉松一直干生产家丝绸的老本行,直到98岁时无疾而终。岳石头高中毕业后回乡跟父亲学手艺:“我上边有一个哥哥,他在当时的乡政府下边的一个农机部门工作,我高中毕业在生产队干了一年农活,感觉在家加工家丝绸比干农活轻松,收益又高,所以就跟着父亲学了,这一干就是这么多年,我今年都58岁了,肯定是要干一辈子了。”岳石头笑着说。

上午缫丝在庭院

岳石头的家离瓦屋镇不远,竹林掩映处,几间泥墙柴瓦的农舍,一进院门,一块上书“鲁山家丝绸”大字的牌子赫然入目。进屋一看,织布机,纺花车,全是老古董:“先吃饭吧,吃完饭再看”,岳石头一边放锄一边招呼记者往后院走。

早饭是玉米糁、葱油饼,外加半碗香椿炒鸡蛋,岳石头的妻子杜爱勤热情地招待记者吃饭:“我们这农家饭都是自给自足的。”

岳石头看着妻子笑,却有意转移话题:“这织家丝绸啊,关键环节有30多个,任何一个环节失手就会前功尽弃,先是蒸蚕,茧不蒸,里面的蛹会生蛾钻出来,一出蛾,茧就缫不出丝了。”

吃过早饭,岳石头领记者到院里缫丝,记者站在他身旁,看他缫丝。他的双手虽粗糙,但从茧上将如发细丝抽出来,再巧妙地接好头,缠绕在一起,显得很灵巧,“缫丝就是把蚕茧放在约80℃的清水中浸泡,蚕茧会慢慢变软,蚕丝逐渐分离,此时需人工将丝抽出来,一般28至32根丝捻成一股,然后再缠绕在滚轮上自然晾干。”杜爱勤说,“这可是精细活,稍不留神就会断丝。”但岳石头却说:“缫丝算是粗活了,一般人都能干,炼绸才是细活呢,将丝织成绸,这时的绸叫生绸,质感硬,不能做衣服,要经过后面极为细心的技术处理,将生绸变成熟绸才能销售,用行话说这叫炼绸。”岳石头越说越起劲:“炼绸的步骤是,先将白碱等原料加入沸水中,把生绸高温浸泡两小时。其间,要在沸水中不停翻动生绸,由光滑到不光滑为止。这主要靠经验,捞得早了不行,捞迟了也不行。将丝绸捞出后放阴凉处,不拧光晾。晾干后的丝绸用猪胰子滚开的水反复搓洗半小时左右,再放入清水中浸泡3天3夜。浸泡最关键的是丝绸不能有一点点露出水面,若露出水面丝绸上就会出现黑斑,影响质量。浸泡到期,捞出拧至八成干,放阴凉处,待晾至九成,叠齐,用棒槌捶,然后再摊开晾干。经这样反复处理的丝绸,放30年也不会变质。”

几年前,中国丝绸博物馆一位专家听说岳石头的事后专程来到鲁山。这位专家拿出自带的3块儿家丝绸,问岳石头是不是真货。岳石头看看,没有回答,从屋里拿出自己织的丝绸,说:“你看看我的家丝绸是不是真的?”专家一摸一看,也笑了:“老岳,你的丝绸是真家丝绸,我带的不是真的。”他说:“我考察过全国很多生产家丝绸的地方,但像你这样用这么传统的工艺加工家丝绸的,还是第一次遇到。你的家丝绸的确是纯天然、无污染。”这位专家当即要买岳石头10匹丝绸,但苦于无货,岳石头只卖给他5匹。

下午织绸在老屋

三间老屋是岳石头的父亲建的,靠着织家丝绸,虽然日子越过越红火,但岳石头一直不舍得扒掉这三间老屋:“太有感情了,前些年有些漏雨,我花钱找人修修补补,现在这房子也成一景了,所以我织绸都是在这老屋里。”坐上织机准备织绸的岳石头一边穿梭接线一边对记者说。

岳石头每年用竹筐养的5万只幼蚕,最终能结茧50公斤左右。从幼蚕接到家到结茧大约一个月时间,收茧之后首先筛去黄斑茧、双公茧和薄皮茧等不适宜抽丝的坏茧,随后还要蒸茧,蒸过后还要晾干,这样的蚕茧能储存两年。

“缫丝之后是络丝,也就是把晾好的生丝一根一根缠绕在丝锭上。络丝后要牵经、刷经、打纬,就是把蚕丝捋顺,为上机织绸做准备。这一切之后就要套头了,将一根根细丝接在织绸机上,一般2000根丝头套好要花费两天时间。”正在织绸的岳石头坐在那台上百年的机器上,伴随着梭子的穿来过去,织绸机吱吱响个不停,上面还贴着一副对联,上联是:上下龙张口。下联是:左右凤点头。横批为:勤劳致富。“织绸的机器比织布的机器要小一些,现存的机器已经不多了,我现在正在全国范围内收集。”岳石头说。

织绸成果

靠着老手艺供出三个大学生

天色渐晚,岳石头的小女儿过来喊我们吃饭,在西安工作的她这几天正好休假在家。“我家三个孩子(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都在西安工作,全都是大学毕业后留在那儿了,有两个还是研究生毕业,三个孩子都支持我们老两口织家丝绸,但要他们放弃大都市的工作回来接班,我看也不现实,他们有他们的想法。”岳石头开明地说。

近几年,随着媒体的报道,岳石头的家庭古法织绸名气越来越大,也经常到外地去开会、学习,省里有关部门还给他拨了专款,让他新建了几间平房。“说是要做博物馆,主要就是展览我家的这些织绸用具。”织了半天绸,岳石头感觉很累,“上年纪了,体力不行了,我现在主要是教周围的邻居们学,有好几个年轻人跟着学,我给他们开工资,计件,比出去打工挣得还多,还离家近,我这手艺不怕失传,想学的多着呢。”岳石头笑着说。

霍清廉

河南工业大学三农与民间文化专家

传统生产与现代生产的区别,首先是分工与否,传统生产的生产者是全能的劳动者,或者叫工匠。所有的生产环节,基本上是一个人完成的,生产单位内部基本上没有分工。而现代生产则是分工明确,各管一段,以至于离开合作,彼此都不能生产。

其次,工具和动力的区别,传统生产,多以自制或他人制作的非标准化工具为主;动力多以人力、畜力、风力、水力等自然动力为主。

其三,生产的工艺大相径庭,传统工艺讲究个性,精雕细刻,因料因材制作,做工细致,讲究艺术。而现代生产则是批量生产,讲究的是标准化、规范化;但是千篇一律,没有个性,艺术含量比较低。

随着经济发展,社会进步到一定水平的今天,人类在享受着相对丰富的工业产品的时候,发现从文化、艺术、历史乃至生态环境的角度,传统的工艺都不能缺少。

然而,在古老的中原大地,传统手工生产还有不少已经失传,或者形似而神非。只有在远离都市的偏僻乡村或山区,偶尔还沿袭着传统的匠作。他们制作的产品精细而纯正,保留着传统的工艺和品质。在现代商品充斥市场的今天,在传统生产方式渐渐萎缩甚至消失的今天,这些工匠和作坊尤其珍贵。它们堪称传统生产的历史文化的活化石,应当受到珍重与保护。

(来源:大河网-大河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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